聽到事情有轉機，楊玉泉不由得面露喜色。

他倒是記得自己的身份，沒失態到當場跳起來，但眼裏的亮光怎麽也掩飾不住，“你說。”

厲霜道：“你得告訴我，你們聯姻圖的是什麽，才好從中動作……”

三人一楞。

厐幼筠聲音雖然青澀稚嫩，但說話內容已經表現出這少女的過人警惕，“門派內部要事，無可奉告。”

“其實金虹齋之所以能立足，與其中一樣秘丹有關……”楊玉泉狀似無心地隨口說，隨即被厐幼筠在暗處狠狠掐了一把。

面前的茶杯裏鮮花舒展沈浮，小孩盤起腿，手肘支在膝蓋上，撐著下巴，視線追著花朵起落，又轉向了被暫時關押在角落的溫靈晴。

“如果你不介意，我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斷了你們兩個門派之間的往來。”

“怎麽？”楊玉泉問。

“去回春堂抓一副藥，喝下去。”厲霜將自己整理出來的部分事情告訴三人，隱去溫靈晴尚且在世，與魏華的情況，只挑了蠱毒一事解釋。

“若是玉泉哥哥信得過我們，只管喝下那蠱毒，到時候厲秋自有方法驅除它。”

厲秋捏捏小孩的手掌，沒說話。

看到楊玉泉還有些猶豫，厲霜笑了笑，拿出蠱蟲卵道：“這便是蠱蟲卵。”

“怎麽會將這等邪祟之物留下！”駱千梅忍不住問。

厲霜有些好笑，“只是蠱蟲卵，小心一些並不礙事。”五毒的多了去了，要是都被毀掉，還怎麽行走江湖呀。

駱千梅眼中滿是不讚同，“這等邪異方法恕我不太能接受……況且蠱毒何其難控制，一個差錯，後果難以設想。”

她對厲霜認真道：“邪魔之法，還是少弄為妙。”

“依我看，是否邪魔，取決於用它的人，邪魔難保裏邊沒有好人，好人裏未免也沒有偽君子。”厲霜說道。

駱千梅還要勸說，厐幼筠拍案而起，“一派胡言！邪魔便是邪魔！哪有什麽好人！”

少女眼中有恨意燃燒，玉手緊緊扣著矮幾邊緣，壓著聲音狠狠道：“早晚有一天，我要將此方世界邪魔滌蕩一空！”

對方說話臉色嚴肅，半點不似在說笑，厲霜想起應月拜托之事，心裏暗想厲秋厲夏兩人應該也是和邪修有些淵源的。

看幾人的態度，自己今後得更加小心一些。

他看向厲秋厲夏兩人，若有所思。

“只是工具，如何使用，還看人心。”厲霜說道。但隨即他像是頓悟了什麽，一直未皺的眉頭終於松開。

幾人之中，唯有楊玉泉垂頭不語。

***

又是春雨未歇的天氣，荊江城水路通達，濕氣也重，明明是正午時辰，三月末的屋子裏昏暗如同傍晚。

空氣中漂浮著濕黏的水汽，顯得黑的更黑，白的更白。

天空鉛雲密布，一道驚雷劃破雲間，整座荊江城在電光下仿佛一道森然鬼城，狂風驟雨拍在瓦片雨棚上，嘈嘈如琵琶亂彈。

下雨刮風打雷，本是誰都不願出門的天氣，街上行人寥寥，店家門庭冷落，偏偏有幾個人卻是在外邊。

說起來這雷聲本來是人鬼妖魔都畏懼，偏偏那雷光中所含天地威能最適合雷靈根進補，或是淬煉雷屬性法器，厲夏此時站在荊江城高處，居然冒險手持長刀向天，妄圖引雷入體。

他這般瘋狂，卻是出於無可奈何。

雷靈根此等變異屬性的靈根，已經不是用尋常聚靈陣或靈石便能修煉的。

五行之中並未有雷這一屬性，此方小世界對變異靈根一直存在爭議，有人說雷為無根陽火，有人稱為木靈根從屬，種種論道，都表明變異靈根的修煉極其艱難。

魏華私事未了，不能帶幾人回散修會，因此五人一直在城裏盤桓。

此時厲夏出來修煉，便是因為華靈真人終於想起自己接手了兩個臨時徒弟，這是他給對方的最好的修煉建議。

引動天雷放在之前凡人想都不敢想，只是對方拍板春雷乃驚蟄，隱含生發之意，並不似夏雷那般狂暴強悍，厲夏才敢一試。

此時厲夏俯瞰整座荊江城，只希望腳下這座高塔能穩固一些，承受住雷電的一擊。

在他之後，在雨天出門的還有一個人。

厲霜嚴實地披上鬥笠蓑衣，很明智的足踏木屐，淌水而來，進了門首先埋怨了一聲鬼天氣。

旁邊赤宸很有眼力見地接過雨具放好，將一塊布巾扔給對方擦腳。

屋裏燃著驅蟲的暖香，燭火通明，厲霜坐在椅子上，看到屋中一具蒼白的屍體，臉上沒有一點笑意，問道：“華靈真人還是打算覆活溫柔？”

裏屋上的簾子輕微一動，魏華從裏邊小心地拿出一盞油燈，擺在屍體頭頂前方，這才道：“這是當然，不然我費盡心思尋了這麽多靈寶作甚。”

“唉，我說的話難道你不稍微考慮一下嗎？”厲霜擦幹了腳，這才覺得好受一些，仔細端詳那具屍體，“誰知道你手裏的魂魄是不是溫柔本人的呢？”

魏華皺起眉頭，前些日子厲霜找他商量過蠱毒之事，但他相信自己的徒弟。

“你不知道，我這弟子人如其名最是溫柔，我寧願信赤宸去劫道殺人，也不信他會養蠱毒謀害道友。”他揉揉眉心，顯然這幾日也是休息不好。

旁邊赤宸已經從厲霜那兒了解“躺槍”的概念，小聲道：“我這也能躺槍。”

城中近幾日大事不斷，先是妙音谷與金虹齋的聯姻並沒有達成，妙音谷弟子楊玉泉感染蠱毒，然後便是金虹齋的花寄煙殺了源風真人叛逃師門，“溫靈晴”被他們擒住後，老實了一陣，之前搭救她的那人並未再出現，之後又有一個普通人中蠱。

據溫靈晴說，這人曾是她的家仆。

厲霜沒說話，蹲在被華靈真人借來測陰氣的溫靈晴旁邊，這前一刻還溫和有禮的小姑娘下一秒就開始掙紮起來，想擺脫身上的禁制撲向厲霜，“啊……”蠱蟲受母蠱操縱，拼命想吸食對方身上的氣息。

厲霜沒想通對方為何三番兩次要來撲倒自己，莫不是看他好欺負？

將鐵塊拿出來，蠱蟲果然躲開，恨不得離自己遠遠的。

他看到魏華忙著布陣，過去將赤宸拉過一邊，要他講一些有關溫柔的事情。

“溫柔啊……”赤宸摸摸下巴，他與兩位師兄並不親厚，此時回想起來，模模糊糊記得大概。

三人並非同時拜進魏華門下，印象中他拜進師門時，身為大師兄的溫柔也只有區區十五六歲的年紀，站在一邊木訥地微笑，存在感不高。

厲霜聽不出些什麽，暗想就等著對方辦完事情，自己跟著回散修會就好。

屋內魏華已經在著手施法，他不便旁觀，撿起鬥笠蓑衣離開，出了大門，之前一直安靜的系統又推出道任務來。

是否接受【調查溫柔】？

厲霜在那破敗的道觀外站定，心底湧上一股奇異的感覺。

在游戲裏一些不想做的任務，只要不是必須經過的主線任務，他會選擇放棄，或是就此將之掛在一邊無視掉，反正任務那麽多，上限數量也足夠，不愁不能滿級。

但是在這裏，如果他放棄調查溫柔這個人，後果會怎麽樣？

是就此平息下去，還是掀起另一股完全與他無關的風暴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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